武汉，武汉

钟宜霖

本来我一直都在网上忙着骂那些当官的骂红会还有救助患者，没空理别的，结果今早看到有朋友发了一条湖北作家都不发声的微博，突然就来气了，也不怕得罪人了。法国作家萨特去世的时候，全国哀悼，法国总统悼念他说：“他是法国的良心。” 作家就是一个国家甚至一个民族的良心。

可惜的是，这次病毒肺炎，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黎民百姓家破人亡，一夜之间全家感染，到处呼号求救却被删帖删号！武汉无数被感染的患者在医院排十几个小时的队都等不到一个病毒检测盒！国家说了免费治疗，然而不确诊就没法免费，还是得自己掏钱，即使确诊也要刷医保卡，请问农民怎么办？失业工人怎么办？网上有一家四口感染，为了治病还得拿着存折决定到底只救哪一个。还有人告诉我即使确诊，治疗一个病人要花60万，进了ICU，呼吸器一开一天就是几万块！记者从一线发来的报道被删被屏蔽也就算了，居然连患者求助自己发的视频也会被删，甚至还有人因为拍视频被抓被隔离，和八君子一样要求写训诫保证书！这一切，我想问，中国的作家们都到哪儿去了？中国的良心都到哪儿去了？除了唱赞歌甚至无耻到赞美病毒，除了各种给渎职官员洗地，你们还有人说话吗？还有人管天下苍生，无数老百姓的死活吗？？！

就算武汉作家呆在家里不出门，他们所了解到的情况也肯定比我们这些在不在武汉甚至不在中国的人了解的更多，所以他们身在其中，居然麻木不仁到无话可说？还是他们压根没住在武汉，断网断电没法上网，更没法知道封城的武汉人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每天有多少人在医院排队，每天有多少人在网上嚎啕亲人重病却无法入院，甚至无法确诊？我不相信所有的武汉作家现在都与世隔绝，住在天上。连你我这样里武汉千里远的人都能看到，听到，他们就是看不到，听不到？还是连那八个被公安局抓去的医生都不如？？

我的朋友圈里没人劝我，是因为他们都明哲保身，不想惹麻烦。我觉得这件事情，武汉以外的作家无法发言还情有可原，因为他们不知情，但武汉本地的作家也装聋作哑，熟视无睹，我就只能认为他们毫无良知！

我看到的武汉，是一片孤城万仞山。一个农村的大爷发烧疑似感染，自己闷声不响地去村口的坟地给自己挖了一夜的坑，然后当晚就在那里自杀了。因为他没钱。即使他有钱，也进不了城，去不了县里已经排长队人满为患的医院。即使他进了医院，也不一定能治好，因为他年龄太大了，而继续住在村里只能增加传染家人和同村人的可能。所以他只能自杀，即使他都还没有确诊，也不可能搞到城里人发着高烧在医院排几天队都排不到的试剂盒确诊。

武汉有一家五口本来幸福美满，妈妈因为在1月初在医院做了个小手术，在医院感染了病毒，直接留在了医院住院。父亲去陪床，哥哥去送饭，于是全家感染。因为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病毒会人传人。几天以后妈妈去世了，女儿发微博说，妈妈临死前两天都没有吃饭，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打开他们给她送去的饭盒。女儿曾在电话里求护士帮妈妈开一下饭盒，护士一个人要照顾三十个病人，很忙而且戴着隔离手套，试了一下也打不开，说了句打不开就走了。然后她妈妈就那么饿着肚子死在了人满为患的医院里。妈妈死以后，父亲病情加重进了ICU，哥哥也已隔离住院，妹妹同样高烧却无法排到号住院。最后嫂子在家也发烧了，但她也没法去住院，因为她还要照顾家里才几岁的儿子。这是这家人到1月29日的情况，那以后女孩就没有再发任何微博，我们不知道最后这一家五口人，会不会就此死绝。

我昨天发了一个视频，一个绝望的武汉大妈跑到当地政府纪委的门口破口大骂，说她的老娘在家里隔离，因为医院没有床位也没有试剂盒给她确诊，现在躺在家里人都要死了还进不了医院。她说我们是听医生的话在家隔离的，不是在家里等死的！国家说治疗免费，根本不免费，医院还是要收钱，而且还只收微信支付宝，老人哪里会用啊？她还说医院人满为患，有患病的老人从早上七点一直排到凌晨两点才看上病，活人都要被折腾死了！今天她去医院给她妈排队拿药，一个朋友亲眼看到两个人在他眼皮底下死掉了。排队还没有排到就死了。

中国的作家从来不缺素材。他们缺少的不是素材，不是灵感，也不是自由，是良心。

而与此同时，武汉政府在干什么呢？武汉市长在变帽子戏法，说自己天天下基层去医院却被发现在新闻发布会上连口罩都戴反了。省长没空戴口罩，但是在纠正口罩数字口误。一个戴着医生都没有的N95口罩冒似副省长的男人从政府的高级公务车上走出来，在央视正在直播的摄像机下径直走到红十字会的发货仓库外，一句话不说拿起一箱N95口罩就走，放进自己的公务车里绝尘而去。记者拍下了他的车牌号，但他们完全可以辟谣说那只是一个临时工。满城都是绝望和奄奄一息的病人，他们完全看不见也完全充耳不闻。他们只关心自己的N95口罩和乌纱帽，平民的生死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更没有一个人为1月6日到17日武汉的零增长病例和钟南山抵达之前他们所宣称的“不会人传人”向一千万的武汉市民道歉，向全国30多个省被感染和死亡的人民谢罪、辞职。

千古罪人在武汉。

还有那些继续被瞒报的数字。今天截至2月3日，武汉一共确诊5142人。好吧，5千人就足以让24家定点医院和6万医护人员忙到24小时都看不完排队要排十几个小时的患者！死亡人数300多人就已经让武汉殡仪馆加班加点，24小时火化尸体都烧不完！甚至有视频拍到一个家属亲手抱着怀里已经死去的亲人，对拍摄者说他们在排队，还没排到人就已经死了，所以医院没法管，让她自己打电话给太平间收尸。这一切，武汉所有的作家都睁眼瞎，灯下黑，什么也看不见。还是说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只要有作协养着发工资就行了，尸位素餐，其他事情一律闭嘴？！这和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区别？

法新社的记者拍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在武汉横尸街头，无人收尸。最后还是路人打电话叫来了殡仪馆的车，直接拉走火化了。他的亲属可能都没法知道这个人已经从此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这条新闻出来以后，四川和另外两个地方也有人拍了他们当地的视频发出来，都是有人横尸街头，有一个还是两具尸体，路人经过都不敢管，怕病毒感染。后来这些视频又都被删了，还被五毛骂是这些都是带节奏的假视频。请问你妈会拍死人的假视频？！

我已经写太多了，但我写的还不到我所看到和听到的十分之一。罄竹难书。更不要说红十会的无耻，他们截留世界各地捐献给武汉医院的各种物资，然后分发给有利益链的莆田系医院谋取暴利。网上甚至有还贴着捐助标签的N95口罩在明码标价地出售，“发货地：武汉”！甚至连顺丰的快递员也没忘了发国难财，有视频显示一个快递员亲口说：“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N95口罩，赶紧下单啊！”箱子上显示的发货地点都是日本，韩国。有人问他怎么跟收货人交代时，他说：“没事儿！就跟他们说寄丢了！”事后顺丰发声明说，那个人不是顺丰的快递员，是个网商，你信吗？

然而最让全国网民义愤填膺的还是武汉的红十字会，他们截留了各地捐献给武汉协和医院的物资放在自己的仓库里不算，还威逼协和医院发公开信辟谣，声明他们根本不缺物资，医生自己动手做口罩，用塑料垃圾袋做防护服，用A4文件夹做面罩的那些照片全都是假的，否则红会就不给他们口罩。可怜协和此时已经弹尽粮绝，再拿不到口罩，所有一线的医生随时都会有被感染的生命危险，所以他们没办法，只好发了个辟谣声明，然后派医生去红会像讨饭的一样讨口罩。好容易最后红会甩给了她们两箱物资，刚装上车，才发现红会居然报警，叫来了警察！！说她们擅自拿走医疗物资！请问这些人还是人吗？到底是人还是畜生？！

最后还要说一下武汉官员为隐瞒患者人数干出的最无耻最灭绝人性的勾当：因为只要不确诊，死再多的人就不会被算进新冠肺炎患者的死亡人数，所以那些狗官就控制病毒试剂盒的数量，每天只给医院一家发100个试剂盒，搞得现在武汉无数感染的患者一盒难求。因为没有盒子就无法确诊，不确诊就不能住院，不确诊也无法免费治疗，只能自费。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由于没有确诊，医院就不会收这些已经有明显症状的病人住院，只能给药让他们回家去自行隔离。这一来，就等于把病毒放回了千家万户，造成无数家属甚至全家相继感染！而只要不确诊，就算这些武汉的家庭全家感染病死，都不会被计入官方的数据！如此控制感染确诊人数，欺上瞒下，草菅人命，简直就算灭绝人性！还不许记者报道，不许平民发微博发视频，删除屏蔽不算，还抓人去公安局写保证书，如此种种，请问你们的天良何在，人心何在？？

武汉现在的疫情到底有多严重？实际上，外媒已经从日韩撤侨的感染人数得出了计算公式：武汉人的病毒感染率为7%，也就是900万人的7%，63万人，死亡率则是这63万人的11%。你们自己去算。这个数字和世卫组织和国外传染病科研机构计算的数字大致相当。然而他们不仅屏蔽老百姓的呼叫救命的声音，连官员的话也会屏蔽。湖北某副省长在一次新闻采访中曾说武汉要建10万张病床，这条新闻连新华社都发了，几小时后却突然全部从网上消失，因为他泄露了真实的数字！

世卫组织昨天发推说：“别忘了这不是数字，而是生命。”他们不可能知道的是，甚至，连有那个数字的人都是幸运的，很多人死了，然而他们连那个数字都不是。

2020年2月3日，写于伦敦

(整理自微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