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记忆


看到朋友发的汶川地震回顾贴,512那年我刚好回国奔丧,5月12日上午刚下飞机到家,然后和我妈下楼到马路对面的川菜馆吃午饭,突然听到一个四川妹子(服务员)跑出来对她的同事喊:“四川地震了!” 我莫名其妙,只当是小事,回家看了电视新闻后才知道是大事。 

然后我继续在北京办理父亲的后事,去殡仪馆取出骨灰盒后,订票和我妈回父亲的老家四川资中,打算把我爸土葬在农村山地我祖父和曾祖父的墓地附近。那一片山头都埋着钟姓族谱的锺家人。我妈把我爸的骨灰盒放在一个双肩背包里,背着,我拖着我们俩的行李箱,下飞机后又转火车再转汽车到了镇上。我二叔到汽车站来接我们,一见面就问:“大哥呢?”我妈示意在汽车座上的双肩背包,我二叔一把拎起来就背到了肩上。 

再然后就先住在二叔家计划土葬的丧事和葬礼。各种祖辈的习俗,忙得我晕头转向。几天后全家人浩浩荡荡地十几个叔伯舅妈一起包车带着我爸的骨灰到达锺家的祖辈墓地,我又请来当地的风水先生找了坟地,给北京一个我认识的风水师傅打电话确认了穴的位置,这才请当地的几个壮汉扛起锄头来挖了地。

纯属机缘巧合,或者说缘分,我选的墓地位置旁边就有一个千年古墓,据说是唐代的墓,早已经被人盗过,里面现在已是空墓。但听当地的村民说起那个唐朝的古墓被盗时的只言片语,我才突然明白了金锁玉关这门堪舆术的真正含义。因为后来我上网搜了无数金锁玉关的资料,居然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这门风水术为什么要取名为金锁玉关。所以我断定真正的金锁玉关早已失传。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安葬完父亲后,我妈自己回了北京,我因为知道地震,特意留下来想去支援灾区,做志愿者。当时我在伦敦的工作是在UCL伦敦大学学院(英国排名前五的名校)做系秘,突然坐着中巴车一路颠簸无数沙尘地空降到大地震之后的汶川,感觉自己像是在进行一次时空旅行。

到汶川以后就先去做志愿者登记,工作人员问我想做什么,我说什么都可以,哪里缺人我就去哪儿。那天刚好有农民说缺人摘木耳,可能工作人员觉得这种农活比较适合我这种女生,就把我发配过去了那个小村,我跟其他几个志愿者一起上车,继续在泥土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才终于到达了木耳地,在那里十几个人一起吃住干活,忙了几天。 

 给震区的农民做义工帮忙收完木耳,农民为了感谢我们,临走前还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请我们吃。里面有鱼有肉。考虑到人家都是受灾农民,还吃这么好,我有点过意不去,临走前又悄悄塞给了他几百块钱。

再回到志愿者基地,这次又被送去做给震区学生上课的义务老师。在临时搭建的大帐篷里给孩子们上课。白天孩子们在帐篷里上课学习,晚上我们几个义务老师就在帐篷里睡地铺。震区缺水,没法洗脸也没法洗澡,上厕所都要走路十几分钟去附近临时搭建的农村茅厕。孩子们都一身一头的灰头土脸,那时候没有手机拍照,即使有也没有地方充电,不过我带了相机,临走前和孩子们拍了合影。

虽然只给他们上了几天的课,因为工作请假时间到期,我就必须要回北京然后回伦敦上班了,但孩子们都很喜欢我,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我来自英国。我在做志愿者登记的时候也没说,只说我是从北京过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父亲过世的事情在先,所以那次去汶川,我并没感到有什么精神创伤,而且在我的记忆里,震区的农民和孩子们也都过得很开心。大城市温室里长大的孩子可能碰到一丁点事儿就会精神崩溃,但是这些农村娃都是野草般从石头缝里生长出来的,生命力顽强。天灾不怕,地震也不怕,现在有外面来的人来关心他们,照顾他们吃饭上学,还有各种救援的衣物,这些孩子们就已经非常高兴了。有个小学生在穿上捐赠的童装后,从衣服的口袋里摸到了一个折叠的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有几百元钱,还有一张小纸条,说这是来自一位香港妈妈的心意。

所以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反而是地震让这些山沟沟里的孩子们有机会看到了电视机以外的外面的世界。不仅有捐款和捐献的物资,每天还有志愿者从四面八方赶到这里来支援灾区。每次孩子们看见马路上开过车上装满救援队的解放军大兵们都会兴奋而且羡慕地高声呼喊,向兵哥哥们挥手尖叫。震区的这些孩子们,即使在大难之后,住在临时帐篷里,每天在泥巴里打滚,他们仍然非常乐观,并且坚强。 



 2024.5.12.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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